暮秋陣雨02

　　「說來話長，」不待好友問出口，睦秋便直直盯著震宇說道：「我還不知道從何開口……先不提我了，你呢？最近怎麼樣？」
　　他絕對只是不想開口，震宇心想，被睦秋直視得很想移開視線，他喃喃道：「也沒什麼啦，就，正常地應付應付了。」
　　「是喔，」睦秋有些鬆了口氣似的笑了笑，「感覺我們系上和社團的幾個都過得還不錯嘛！」
　　「是嗎？」震宇跟著笑，卻覺得笑容有點不自然。
　　「是啊，看你們都好，我也跟著開心。」
　　雖然不太敢和過去的死黨對上眼，震宇還是發現了睦秋的笑容褪化為一種寂寥，但他又刻意避開問話地強笑道：「你還有彈烏克麗麗嗎？」
　　「沒有，」震宇有些訝異地說，那風行一時的樂器早已被他丟在房間某個角落，他這才想起自己曾經每天每天地彈撥琴弦，「工作太忙了……沒時間彈。」
　　「嗯嗯，我原本還想讓你帶來再彈一次的。不過還是算了，沒必要這麼誇張。」
　　「哈哈，光那通電話就把我給嚇死了，哪會去在意這個，你提早說一聲我就帶了。」
　　震宇有意地把話題拉回整件事的來由，希望他會切入正題，卻被對方軟軟帶過：「還記得當時我們常常一起彈唱，你彈我和。」
　　「是啊……」



　　回想一開始，震宇是為了把妹而學了烏克麗麗，在高中升大學時期還不擅與女生互動的他，只能想到這個法子來吸引女孩對他的注意，卻沒想到第一個被他引來的是個男的。
　　『你會彈吉他啊？怎麼這麼小？』
　　『這是烏克麗麗啦，是夏威夷風的樂器。』見來人睦秋是那時班上的活躍角色，震宇原本有些緊張，但聽他開口，他不禁莞爾，有些邀請地問道：『想彈彈看嗎？』
　　『喔喔，謝謝，不過還是算了，』睦秋歉然笑道：『我一直很不會演奏樂器，還是在旁邊拍手好了。』
　　『對了，你剛剛彈的是周杰倫的七里香吧？』
　　『啊……是啊，你聽出來啦，』震宇不好意思地搔搔臉，『我還在練習。』
　　『不會啊，你彈得很好了。』睦秋笑了笑，柔軟真誠的聲調讓他覺得有打從心底被讚美的感覺。震宇突然理解為何他在班上人氣很好的原因了。
　　這樣的睦秋問，眼裡閃著期待的光采：『繼續彈好嗎？』
　　『好啊。』
　　雖然音樂引來的不是他預想中的女孩，但對震宇來說反倒鬆了一口氣，在正式表現前能被人這般正面評價就像打了一劑強心針。
　　靜靜聽他彈奏了半晌，睦秋從跟著哼歌到輕聲唱起：『雨下整夜，我的愛溢出就像雨水……』
　　他的聲音給人的感覺清新溫和，如同其名，親睦和氣，有秋天恰到好處的暖度，和原唱的風味不同，卻同樣適合這首歌。
　　『啊。』
　　震宇聽著他的歌聲，不小心岔了神，沒調好弦、彈錯了。
　　『沒關係，我們再試一次。』睦秋笑著，又哼唱起來，『……窗台蝴蝶，像詩裡紛飛的美麗章！接！……啊！』
　　『噗！哈哈哈！你唱太用力了啦！』才剛接起的旋律馬上被他的破音打斷，兩人的立場瞬間對調，這樣的反差讓震宇一時止不住笑，睦秋也憨愣地跟著笑出聲來，臉上微微浮起不好意思的紅暈。
　　當震宇總算停下了笑，他才意識到這樣對一個鼓勵自己的人實在不太好，於是有點害羞地問：『要不要先讓喉嚨休息一下，喝杯飲料？我請你。』
　　『好啊，等等再一起唱好嗎？』
　　以此為契機，他們開始熟稔起來，一聊之下，他才發覺睦秋和他有很多共同處，比如音樂品味、喜歡的樂團、登山觀星的興趣、對一些事情的想法價值觀等等，睦秋有事沒事也會來找他唱歌，這樣的練習與合唱之間，不知不覺使得不少人佇足聆聽，其中也不乏震宇起初期盼的女孩子。
　　雖然大多女孩是衝著開朗溫柔的睦秋而來，但也開始有些女孩把目光投注到他身後彈著烏克麗麗的震宇身上，因此震宇並不特別忌妒這個新交的朋友；若是只有他一人，以他內向的性格、不敢放開嗓子的歌喉，大概也招不了幾個人停下聽他演奏。
　　曾幾何時，震宇也放下了烏克麗麗，投入職場再沒碰過。

　　「有機會的話，」一陣沉默的緬懷後，震宇開口道：「有機會再彈吧。」
　　雖然今昔非比，抱持的心態不同了，他還是很願意為睦秋彈上幾首的。震宇抬眼看向昔日死黨，卻發現他少見地陰沉下來、沒有回話。
　　「啊，有機會的話當然好。」睦秋注意到他的視線，恍然地笑著答應，方才的憂鬱彷彿錯覺般消散，震宇不可置信地眨眨眼，卻被關心道：「怎麼了？眼睛還好？」
　　「不是啦……」
　　這種無處著力的感覺讓震宇好氣又好笑地嘆道，想多說幾句尋問或牢騷的話，就看見睦秋的眼神望向他後方，店員送餐來了。
　　「這是您的鮭魚茶泡飯。」店員為他們放好湯碗和小茶壺，說明道：「將高湯倒入碗中攪拌後就可以食用了。 」
　　「謝謝妳。」睦秋禮貌地對她笑笑，震宇注意到店員因這一笑頓時害臊起來，走開的步伐踏得有些飄飄然，看樣子當年的少女漫畫男主角經過十年威力不減，可惜的是他今天並無佳人陪伴。男主角轉頭對他這個陪襯用的配角說：「我們趁熱先吃吧，話可以慢慢講，還是你今天有急事？」
　　「是沒有啦。」
　　他打電話來時震宇就已檢查過行事曆，以他們公司而言，近幾周恰好是對付年末爆炸般的工作量前的蓄力時期，就算夾著尾巴回家他頂多也只是睡上一整天的懶覺。何況從電話開始，他就隱隱約約感覺好友不太對勁——震宇心底有些猜想，卻不願繼續深究，便隨睦秋慢慢耗著，橫豎他最後是得說出口的。
　　「看起來很好吃耶！」睦秋笑著將小茶壺拿起，朝碗裡的海苔與芥末淋上湯水，溫暖的蒸氣瞬間與食物的香味撲鼻而來，他滿臉欣喜地把調羹握在手裡、雙掌合十：「我要開動了！」
　　「幹嘛啊？也不用道地成這樣吧！」震宇噗嗤地笑出聲來，卻拗不過對方「哎，現在哪有時間去日本，就配合一下啦」的勸誘，只好跟著合掌，聲音裡的笑意怎樣也掩不住：「我要開動了。」
　　「好吃！」
　　睦秋哈著氣淺嚐了一口，又忍不住再舀了一整匙燙呼呼地送入口中，芥末的辛嗆直衝入腦，為以高湯作底的泡飯帶來開胃的刺激感，湯汁的鹹淡拿捏得恰到好處，夠味又不嫌膩口，鮭魚肉末的鮮美與蔥花特有的氣味相互增色，加上吸足了高湯精華而更軟綿、具份量的白米飯以及白芝麻的口感，整體吃起來很是暢快。
　　「看它芥末看起來很大一坨，沒想到不會很嗆耶！反倒還滿好入口的。」稀哩呼嚕地嚥下後，睦秋對他說道，「我最喜歡這樣簡簡單單就很好吃的料理了。」
　　「哈哈，廚師大概有特別下過工夫才敢把它端上檯面吧！我當初也是被它的味道驚艷到才會再來的，那味道我用家裡的材料怎麼試都試不出來。」
　　「是喔？有機會可以嚐嚐你家的版本嗎？」睦秋望著他說。
　　「好啊，有機會的話。」
　　震宇表面上笑臉帶過，卻暗自期盼著牛肉串的到來，睦秋這個不吃牛肉串的人突然點了這個，他想看看好友葫蘆裡到底賣的是什麼藥。





後記：

　　我忘了更新在這（艸）
　　由於各網站上連載的感覺不一樣，比如大平台屬於更到哪就放到哪；Penana也算可以輕鬆小品式的更新、不必在意是否寫到一個段落；而Episode感覺要寫比較完整再放，每個網站上的分章方式可能不太一樣，但文字內容還是一樣的。部落格基於整理性質，分章和Episode基本相同。

　　很久沒更新部落格以至於文章到底有沒有隔行這點不太一致，唉呀。